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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了一个人

  陈芊雯

  六月的一天,天气异常炎热,连知了都罢工了,我遇到了一位近些年有点火的女演员。

  我已年近四十,日常就是买菜做饭追剧,那天我本来不想出门,天气实在太热了。我之所以还是走出了家门,完全是因为母爱。

  就在前一天,我和我那十五岁的儿子大吵了一架。期中考试成绩刚刚出来,儿子又退步了,眼看马上要中考了,我担心儿子考不上高中,便一把火从里烧到了外,我感觉整个人要被点燃了,可儿子却不以为然。于是我口不择言,“你看看隔壁的龙龙,跟你一起长大,人家年年考第一,从没让父母操心。你就一直在比烂”。

  儿子砰地一声关上门,连晚饭都没吃。

  冷静了一晚上,我的气也消了,就想着今天要做点儿子爱吃的,哄一下他。儿子爱吃甲鱼,我跟卖水产的老丁约好了,下午去他的摊位,他给我留好了。

  下午菜市场的人并不多,我拿了甲鱼正要回家,忽然发现有一个摊位异常明亮,我走过去,那是一个卖蔬菜的摊位,一道亮光闪过来,我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眼睛,这才发现站在摊位里的女孩子白得耀眼,她的脸小小的,眼睛像小鹿的眼睛一样,水灵灵的。她站在那里,就像摊位前摆了一个洋娃娃,只是这洋娃娃脸上流着细密的汗珠,这是谁?有点面熟,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。

  “阿姨,你要买菜吗?”见我驻足,女孩热情地打招呼。

  她笑得那样甜,我不知不觉地拿起一把菜心,说,我就买这个吧。

  多少钱?她回过头去问。

  我这才发现在旁边的暗处,还站着几个人。一个人朝她比了一个手势,她笑着对我,八十。

  什么?八十?一把青菜?!我叫起来。

  错了,不是八十,是八元。旁边的人急得叫起来。

  她依然甜甜地笑,不好意思,阿姨,是八元。

  谁家的小明星来体验生活了?我在心里嘀咕着。

  这时,又走过来一个老人。女孩丢下我,又热情地朝老人打招呼,话术一模一样:“阿姨,你要买菜吗?”

  老人头也不抬地说:“给我一把葱。”

  女孩从摊位里拿起一把韭菜,递给老人。

  老人抬起头,有些不满,有些吃惊,粗声粗气地说:“女孩子家家的连葱和韭菜都分不清,还出来卖菜,你是来玩的吗?”

  老人抬腿就要走,我正想一起走,这时暗处的两个人走了出来,拦住了我们,说:“不好意思,能麻烦你们配合我们再来一遍吗?我们是一个综艺节目,她是我们邀请的演员,她今天体验卖菜。”

  我恍然大悟,这才想起我前不久刚看过的一部电影,她在里面演得很好,我很喜欢她。我当然愿意配合她重新来一遍。

  工作人员过来给女孩补妆,我在旁边看着,只觉得闷热异常。她不会晕倒吗?天气这么热,她看上去那么瘦弱,我心想。工作人员顺手也给我打了一点粉,以免我上镜时站在一起过于黑白分明。

  我们一共拍了八遍,第一遍我过于紧张,手里指的菜心,嘴里却说的是“黄瓜”,第二遍她把八元说错了,第三遍女孩的妆花了,不得不停下来再一次补妆……到最后一遍的时候,我已经全身湿透,分不清眼前是梦境还是现实,而她却像个乖巧的洋娃娃,每一句话、每一个动作都严格按照指令。

  下午五时,我终于离开了菜市场。走出二十米,我回头去看,雪白的灯光下,小鹿一样的女孩依然甜甜地笑着,重复着那句:“阿姨,你要买菜吗?”我看着手中的菜心和葱,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。

  回到家,儿子没心没肺地抱住我:“妈妈,你总算回来了,我饿死啦。”

  我摸摸他的头,说:“饭煮了吗?快帮妈妈洗菜,妈妈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菜心和甲鱼。”

  “妈妈,你今天怎么去了那么久?”儿子边洗菜边问我。

  “妈妈见了一个人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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